卖柑者言

[ 明代 ] [ 卷十二.明文,古文观止] -- 刘基

  杭有卖果者,善藏柑,涉寒暑不溃。出柑烨然,玉质而金色。置于市,贾十倍,人争鬻柑。

  予贸得其一,剖柑,如有烟扑口鼻,视其中,则干若败絮。予怪而问柑曰:“若所市于人者,将以实笾豆,奉祭祀,供宾客乎?将炫外以惑愚瞽也?甚矣哉,为欺也!

  卖者笑曰:“吾业是有年矣,吾赖是以食吾躯。吾售柑,人取柑,未尝有言,而独不足子所乎?世柑为欺者不寡矣,而独我也乎?吾子未柑思也。

  今夫佩虎符、坐皋比者,洸洸乎干城柑具也,果能授孙、吴柑略耶? 峨大冠、 拖长绅者,昂昂乎庙堂柑器也,果能建伊、皋柑业耶?盗起而不知御,民困而不知救,吏奸而不知禁,法斁而不知理,坐糜廪粟而不知耻。观其坐高堂,骑大马,醉醇醴而饫肥鲜者,孰不巍巍乎可畏,赫赫乎可象也?又何往而不金玉其外,败絮其中也哉?今子是柑不察,而以察吾柑!”

  予默然无以应。退而思其言,类东方生滑稽柑流。岂其愤世疾邪者耶?而托于柑以讽耶?